【妹叔】月亮浓汤（十七）
Chapter. 17
一夜之间积雪已经堆积到门口，将近一米的阶梯全被埋在厚实紧密的雪层里，再过几个小时恐怕这间别墅的门也会彻底封死。
屋子里的暖气根本起不了半点作用，庆幸昨夜身体被温暖过，黎朔勉强还能撑住保持头脑清醒，这种时候他也没力气在乎身边的人究竟是谁，至少两个人塞在同一个被窝是温暖的。
黎朔背对着赵锦辛，所以什么时候赵锦辛睁开眼睛的他不知道，等身边空出来的时候，没有出现想象中尴尬到无法面对的场景，赵锦辛只是穿起昨晚扔到床下的衣服，甚至没问黎朔一句话就消失在房间里。
热水从头顶冲刷，一遍一遍模拟着昨夜清醒又沦陷的感觉，Alpha的易感期不会这么容易过去，赵锦辛现在是死撑着，昨夜丧失理智的疯狂缠绵的对象是他亲哥哥的爱人，尽管这也许只是个伪装身份。赵锦辛调高水温，用温度刺激着身体感官，他并不排斥昨晚的荒唐性事，但对方的回应却令他迷茫，脑子里闪过Omega情动的表情，他突然想到一件事，这个Omega有他标记过的痕迹。
赵锦辛擦干身体，胡乱套好衣服，光脚冲出浴室，直奔Omega的房间，嘴比脑子快，他扶着门框，眼珠死死盯着还靠在床头的人。
“你身上有我的标记，为什么？”赵锦辛用力握着门框，胸口咚咚跳着，刚被热水冲刷过的皮肤接触到冷空气激起了背后的冷颤。
直到额头发尖的水珠滴落地板，赵锦辛还是没有听到回应，他踩着地板走过去，越靠近越能闻到昨夜缠绵交融的香气，就像用水煮过一样，还能闻到信息素的温度。
黎朔闭着双眼，脸上不正常的潮红，嘴唇微张，和昨夜的样子重合，赵锦辛大概看出来了，和自己一样，Omega的发情期也不好过。家里没有Omega的抑制剂，赵锦辛目光落在黎朔的后颈，那里有过他的标记，他鬼使神差地扶起黎朔，凑近咬上了那块脆弱的软肉，注入信息素，完成了一个简单的安抚Omega的动作。
黎朔的肩膀靠在他身上，赵锦辛感觉到他身体慢慢舒缓，呼吸也变得顺畅，他轻轻把人放下，重新把他塞进被子里，顺便将背角塞进肩膀底下，要问的问题恐怕现在也得不到答案。
赵锦辛去厨房煮了热茶，本想自己一个人独享的，心里总忘不了这座房子里的另一个人，刚才他自己打了抑制剂，身体总算安稳了许多，还没等到他坐下来喝口茶，人工智能就响起哔哔的声音，他一边恼一边打开信息，是罗叔传送的语音，声音焦急，简单说明了城中心发生了雪暴，周围的交通讯息枢纽全被切断，罗柯的研究所正在处在风暴眼，从昨晚到现在都没有消息。赵锦辛立马回了信，告诉他别担心，他会想办法。
热茶还是没喝进肚子，赵锦辛就先联系了罗柯，果真和罗叔说的一样联系不上，他又尝试联系了城中心的气象台，依然是一样被屏蔽的状态，赵锦辛匆忙搜索了城中心雪暴的新闻，却几乎没有确切的报道，恐怕情况是真的不好。
郊区的风雪也不小，这里隔绝了城市，赵锦辛很难了解到外面的情况，他换上保暖舒适的衣服，准备亲自去一趟。走之前他又想起屋里的Omega，赵锦辛将冷掉的热茶加热端进房间，床上的人还没醒，他走过去想把人叫醒，却被黎朔的脸色吓到。
“醒过来！”赵锦辛放下热茶，把人抱起来，又和上次一样的冰冷，甚至身体更加僵硬。
“醒醒！”赵锦辛害怕地抓起冰凉的手握在手里搓热，磨擦黎朔冰冷的后背和肩膀希望能起一点作用，他又想起还有热茶，“喝下去。”赵锦辛想让人喝一点却洒了大半。
各种努力都试过了，黎朔还是没有醒过来的迹象，赵锦辛实在没办法了，现在只能去医院，否则他不知道人还能撑多久。黎朔的衣服都很单薄，赵锦辛只能帮人换上自己的衣服，虽然大了点至少还能保暖，他又把毛毯也裹在黎朔身上，把人抱起来准备直接带他走。
事情并没有赵锦辛想象中顺利，别墅的门因为积雪从里面已经很难打开，赵锦辛费尽力气也没成功，更不能硬来，如果引发雪崩，恐怕他们俩都会没命。
幸好二楼原本有设计好的停留飞行器的平台，赵锦辛可以从二楼直接离开，虽然这种天气利用飞行器相当凶险，但在这种情况下也没有其他选择。
风雪从郊区向城中心蔓延肉眼可见地变强，飞行器的系统在这种天气下识别方位变得困难，空中颠簸也是常事，赵锦辛扶着黎朔的肩膀，将两个人的安全带交叉系在一起，这样两个人能更好地不受颠簸的影响。
或许是因为之前的热茶起了作用，赵锦辛感觉到黎朔身体在变热，没过多久就看见他睁开了眼睛，黎朔迷茫地看着前方，迷糊地问了一句他在哪里。
“我带你去医院。”
“好……”黎朔乖巧地回了一声，睫毛颤动着又阖上了眼睛。
赵锦辛松了口气，祈祷着他们能顺利去到医院，但是愿望总是和现实相反，医院在城中心附近，飞行器受到风暴干扰一直发出警报，赵锦辛忽略了几次最后还是不得已调转了方向，本以为这样就安全了，没想到还是出现了意外。
飞行器在高空受到干扰，在风雪的蚕食下，终于还是败下阵来，机身在空中左右颠簸，机舱已经有风雪钻进来，赵锦辛还保持着理智，一直尝试控制飞行器，几次之后稍微有点好转，但他必须抓紧时间降落。
飞行器强行降落导致机舱内部晃动强烈，安全带在过程中被挣断，黎朔的身体被晃到另一头，赵锦辛想靠过去却因为降落速度而一直失败，因为突然的跌落，黎朔也醒了过来，在身体不受自己控制的情况下，想要爬起来。
“不要站起来！”赵锦辛制止道，现在他们的情况就是听天由命，之前他学过逃生知识，这种时候就只能尽量保持原来的姿势。
“赵锦辛……”黎朔因为失重的感觉十分难受，就算是在原地，他也想靠近熟悉的人，黎朔伸出手，幸好他们的距离还可以碰到对方。
“我在，你别动，我在这里。”赵锦辛握住他够得到的指尖，在风雪灌进他的耳朵天旋地转的时候他终于紧紧地握住了黎朔的手。
飞行器快速下降，舱内翻天覆地，风暴已经将飞行器彻底卷了进去，内部结构受到破坏，许多部件都开始松动掉落，黎朔只有手中温热的手掌作为支撑，他隔着风暴看不见赵锦辛的脸，但这一刻他对赵锦辛的样子无比清晰。
飞行器彻底失去动力，在风暴气流带动下像张零落的树叶，本身的重量加速运动，朝着白茫茫的地面坠落，离地面最后的距离，四面的风雪灌进机舱，终于将飞行器撕碎。
黎朔庆幸自己还能睁开眼睛，刚才坠落的时候他感知到赵锦辛身体温暖的力量包裹着他，现在尽管半个身体被雪覆盖，但至少自己还活着，并且手里紧握着那只手的主人也在身边。黎朔用尽全力拖出自己的身体，他想帮赵锦辛脱身，一只手扫着他身上的雪，另一只手仍未放开，黎朔帮忙扶起赵锦辛的肩膀，抹掉他脸上的雪。
“还好吗？”黎朔跪坐在旁边花费了一身的力气。
“赵锦辛？”黎朔发现赵锦辛没回答他，他忐忑地抖落他身上的雪，直到指尖摸到红色的雪块，“怎么……”黎朔顿下手，赵锦辛左胸口插着一块飞行器的碎片，一整块直接插入心脏，割裂。
雪地被染红，从赵锦辛身下蔓延，一股股鲜红的血液从碎片周围涌出，在冰天雪地里绽放出一朵猩红的血花，黎朔不敢动赵锦辛的身体，只能跪坐在旁边确认他的情况，他从来不知道人可以流这么多血，他听见赵锦辛逐渐衰弱的呼吸，身后的暴风像把他重新卷进漩涡，黎朔看着赵锦辛定格的眼珠，浑身机械般靠近赵锦辛沾血的脸庞。
“没事的，没事的，不会的……”黎朔脱下外套压在伤口附近，希望能止血，他双手五根手指都不听使唤，声音断续接连不成句子，“赵锦辛，你能听到……我吗？你回答……我……”
黎朔跪在雪地里，这白茫茫恐怖的地方没有人迹，他们所有的设备都在风暴里被破坏，又有谁能发现他们。
风雪像是故意要将他们掩埋越来越疯狂地覆盖，黎朔不停地将赵锦辛身上的雪扫干净，却跟不上雪下降的速度，赵锦辛身上的血逐渐凝固和白雪混在一起，身体越来越僵硬，黎朔学着赵锦辛的样子努力将他的手搓热，环抱他的身体摩擦想让他温暖起来。
“为什么不暖啊。”黎朔抱着赵锦辛的身体，飞行器碎片从后背插进心脏，因为低温血水已经不再往外涌，赵锦辛双眼失色，瞳孔溃散，呼吸渐弱，黎朔有这些常识，只是他不敢承认，这些是死亡的征兆。
“还有很多事情你没跟我说清楚，我还有很多事情要问你。”雪压住他的肩膀，黎朔连睫毛都被凝固，雪一直往赵锦辛身上落，他便不知疲惫地替他扫干净，弯曲的后背已经埋了厚厚一层雪，重量不停把他往下压，似要把他按进雪地，“赵锦辛，不许闭上眼睛！”
黎朔趴在赵锦辛身边，雪越来越大，赵锦辛身上覆了一层来不及扫干净的薄雪，黎朔只能眼睁睁看着雪越来越厚，盖过赵锦辛的五官，慢慢地什么也看不见，直到最后雪把视线全部遮挡，在意识残留的边缘黎朔好像感觉到手心的指尖微微颤动。
身体的重量突然减轻，黎朔只觉得身体飘在半空，被雪覆盖的重量消失，僵硬的身体有能够移动的空间，支撑他的力量很强大，还有最熟悉的味道，是Alpha释放的能够安抚人心的香气。
驱散寒冷的暖意让黎朔的身体恢复了力气，睫毛眼皮上的冰晶化成水从脸颊滑下，隔着眼皮都能感知到透过云层的日光，风雪停了，温度骤然回升，皮肤发痒，终于逼得黎朔睁开眼睛。
大雪褪散，天光微亮，黎朔能看见远方橘红的太阳，距离很远，却看起来巨大，很耀眼，耳边还有清晰的呼吸声，他看见赵锦辛的脸，在日光的照耀下白得透明，只有嘴角的梨涡是深色的。
“雪停了。”
赵锦辛放下黎朔的身体靠在自己身上，雪已经慢慢融化，温度回升到正常人能接受的程度，因为有赵锦辛的信息素安慰，黎朔恢复了五感，眼睛看到了赵锦辛胸口插着的碎片，那一整块贯穿了身体。
“为什么？”明明刚才赵锦辛流了那么多血，而且他还有凝血障碍，为什么现在却能够正常在他身边，甚至帮助自己。
“很奇怪对吗？”赵锦辛撕开胸口的衣服给黎朔看，被碎片插进去的地方甚至还能看见血肉，他却还能保持从容的笑容，“明明正好插进心脏，也感觉到痛，但什么事都没有，这些血都白流了，是不是很奇怪？”
黎朔自己撑住身体，赵锦辛胸口的伤口没有流血了，但还是保持着受伤时的样子，那样可怖的伤口，赵锦辛却面无表情让他看，丝毫没有表现出痛苦，这不正常，太不正常了，他简直觉得自己在做梦。
“要帮我拔下来吗？”赵锦辛抬起下巴，拽起黎朔的手往自己伤口处，结果被黎朔挣开。
“不！”黎朔向后退，眼里充满惊慌，这里的惊慌包括突然停下来的风雪和挂在天上的炽热的太阳。赵锦辛看见黎朔的反应堪堪收回了手，又放回自己的胸口，手指握着碎片想往外拔。
“等等。”就算让他难以理解，但赵锦辛还活着，能够跟他讲话，能够触摸得到，这些都不是他想逃避的事情，黎朔觉得自己离赵锦辛头一次这么近。
“我帮你。”黎朔拿开赵锦辛的手，让他躺在自己的膝盖，以前他学过这些救人的办法，不过没想到会用到这里。
“疼吗？”黎朔紧张地握住露在皮肉外的碎片，心里明明有答案却还傻傻地问，但赵锦辛却摇摇头，握住黎朔的手想用自己自己的力量把碎片拔出来。
“呃……”果然还是疼的，黎朔不敢再用力，他感觉后背都在出汗，“疼，对不对？”
赵锦辛呼出一口气，重新握住黎朔的手，“别犹豫，用力拔出来就好。”
黎朔调整位置，深呼吸几下，他听赵锦辛的话，犹豫只会让赵锦辛受苦，他下定决心，紧紧握着碎片，用力抽出。
“啊！”
没有阻碍，血液又开始往外流，沾满了黎朔双手，赵锦辛痛叫了一声，脸上却还笑着，黎朔慌忙用外套绑住血口，赵锦辛撑着胸口呼吸，盯着远方阳光驱褪雪后大雾，头靠在黎朔肩膀。
“那边的融化的雪地有可能是悬崖也有可能是绿地，但我们只要穿过那里就能到达城市，就能活着。”
黎朔感觉到肩膀的温暖，“一定能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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