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妹叔】月亮浓汤（十五）
Chapter.15
之后赵锦辛没有主动与他见过面，黎朔从医院回到郊区的别墅，还是住在Lambert的房间里，Leon铁了心要他伪装，当初一碰就着的底线好像一下子就消失不见。
日子风平浪静，黎朔总觉得自己像钻进了时空裂缝，他连看到的事物都虚无缥缈，自己就置身于这样一个虚幻的空间，与世界万事万物失去具体的联系，他既不能主动出击又不能被动等待。
从垃圾场捡来的孩子留在医院，Leon答应会好好照顾，黎朔冷静下来思考后觉得把孩子留在A区才是正确选择，他的父母为何抛弃他，黎朔一开始想不通，后来Leon告诉他，孩子心脏有问题，但黎朔继续追问的时候，Leon却不肯细说，有所保留。
一个屋檐下，黎朔一直很好地伪装身份，没人找他麻烦，罗叔第一眼见到他激动地流泪，握着他的手嘴唇颤抖，那个表情像是有千言万语要说，但黎朔能做的只有虚假的回应，顺便猜猜罗叔和Lambert曾今会有怎么样的深厚感情。
Leon只让他见过一次Lydia，女孩躺在重症监护室，病情一直没有好转，听Leon说女孩不知道还能否苏醒，也许永远也等不到了。黎朔之前就和Lydia有过交流，女孩很聪明，尤其是她能区分出自己和Lambert的不同，这件事他没和Leon说，告诉他也许Lydia醒过来就会发现自己是个冒牌货。
黎朔忐忑地计算日子，不知道这样的情况还会维持多久，待在在这个留下过美好和迷茫回忆的地方，甚至某个早晨或者深夜会突然惊醒，在过去经历的快乐和痛苦中拉扯，一边会怀念另一会悔恨，会情不自禁看着赵锦辛留下过痕迹的地方反省，自己过去是如此单纯好骗。
但赵锦辛貌似也不好过，黎朔多次看见客厅垃圾桶里扔着带血渍的外套，有几晚他都听见房间外有跌撞的声音，他是知道赵锦辛实力的，这世界上没有几个人能让他受伤，会满身是血的回家，又是做什么表演。
黎朔通常会避开赵锦辛，但总是有那么一两次不凑巧，黎朔只是想喝杯水，几层楼的别墅，他偏偏碰见赵锦辛，偏偏碰见手指都在滴血的人，黎朔转头想走，赵锦辛却出乎意料地叫他。
“帮我拿点纱布。”
黎朔以为自己听错了，但赵锦辛对着他重复了一遍，黎朔明白自己还需伪装，即使他清楚赵锦辛早就察觉自己却不揭穿，他还是听话地拿出纱布，细心地帮他包扎，就像真的Lambert一样。
“你做得很好，什么时候学的？”
黎朔没想过赵锦辛会主动说话，他懵了会儿，刚想回答，赵锦辛却发出轻轻地笑声，问他：“我现在是不是该叫你嫂子，虽然我哥不在，所以我也不想这样叫你。”
“随你。”黎朔装作善解人意，毕竟他现在是Lambert，他不想因为自己抹黑Lambert的良好形象，“你喜欢都可以。”
“哈哈……”赵锦辛抬起受伤的手，扶着额头，“别这样看我，你可从来不用这种眼神看我。”
什么眼神，黎朔从来不知道自己会用什么眼神看赵锦辛，他一下慌张了，特别是赵锦辛突然靠近。
“你看我哥也是这个眼神吗？我们长得很像？”赵锦辛凑近，让自己的脸能够进入黎朔的视线，“你平时也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哥吗？”
黎朔全身一个冷颤，他也不知道自己可能用什么眼神看赵锦辛，就算是压抑着情绪，不可避免也有一两分顾及不到的本能流露，赵锦辛是什么意思，故意试探他吗？想要自己暴露在他面前，所以才假装看不破。
赵锦辛本是一句逗弄他的话，没想到对方眼睛迅速染红，像要落泪的样子，但眼神又透着坚毅，看着自己没有一点畏怯，可明明刚才他还闪躲着自己，那么现在这眼神又透露着什么意思呢？
赵锦辛早知道这个Lambert是假的，换以往他早就直言不讳地揭穿，更不会容忍半分，而现在他对眼前人却莫名地亲切，即使简单的交谈也令他舒心，能平静下他胸中的躁动因子，会因为他不明所以的眼神而触动。
“你为什么这么看我？”赵锦辛想弄清楚，他最近总是很没精神，自从O区回来以后，他好像和这个世界走上了不同轨道，和所有人鸡同鸭讲，被抛离现实之外。
黎朔避开那个眼神反省自己的表现，面对赵锦辛，他也陷入了一种奇怪的情绪，因为那天赵锦辛冷眼旁观，在他即将失去孩子最痛苦的时刻，所以自己应该怨恨，但又一次见到他，那种应该有的情绪没有想象中激烈，甚至是产生怀疑，那么残忍的真的是他吗？
赵锦辛看着黎朔紧闭的嘴唇，希望从那里吐露几个字，让自己减轻一点这么沉重的感觉。后背因为从窗口吹进来的冷风发凉，桌上的纱布比黎朔开口更快地吹散，湿润的水汽沾上身体裸露的皮肤，几粒冰渣子落在手背。
“是雪吗？”黎朔盯着赵锦辛绑着纱布的手，精巧的雪花坠在上面立刻融化成一团，O区从来没下过雪，至少在他还存在的记忆里没有见过，而A区人工平衡的温度始终保持在一个舒适的定点，黎朔没想到能看见雪。
赵锦辛也察觉到了，一半是为了逃避刚才那个话题，他走到窗边，外边很黑，郊区也没有霓虹灯渲染气氛，只有屋里的灯光能照亮附近的空间，但是晶莹的雪花还是续续往下掉，在暖色灯光里纷飞。
“是下雪了。”赵锦辛伸出手，也有点难以置信，从两天前他就感觉到A区气温有所变化，即使人工恒温，人体也能察觉到温度的骤降。
“A区不常下雪吗？”黎朔看见外面飘雪，心中充满了新奇，被这一美妙的画面吸引得忘了其他。
赵锦辛很警觉，敏感地反问：“为什么问我，你不知道吗？”
黎朔心知早就逃不过赵锦辛的眼睛，都是装傻，何不继续装下去，“我忘了。”没过多解释，他知道赵锦辛也不会追问。
A区下起了雪，起初是无人在意，后来半个月的不停歇和气温下降才让人们察觉危机，但A区的恒温系统本就是以之前的极端高温为基础建设的，对于现在的低温起的作用微乎其微，要重置新系统也需要花费很长一段时间，这样的低温对于A区人来说实在是很难忍受。
赵家的别墅在郊区，气温下降得比城中心快一倍，恒温系统无法启用几乎让这里成了冰窖，Leon半个月前接到新任务离开去了城中心，赵锦辛因为上次在O区的事被赵父要求留在城郊，为下个月司长的选举做准备。
关于Omega死亡的事件，两周前有了突破进展，赵锦辛在罗柯的帮助下抓住了主谋，表面看起来是普通的贩卖Omega的人口贩子，在法庭判决书上也写着这样的罪名，但赵锦辛清楚事实并不是这么简单，背后的推手一定还牵连甚广，不过以自己现在的身份实在没有追根究底的必要，总归会有水落石出的那天。
赵锦辛看着新闻里的降雪警报，本来寒冷的身体更加冰冷，屋子里的暖气根本不够抵御极端的温度，即使他是身体较为强健的Alpha，这种冷对他来说也足够难忍的。
他又想起屋子里的那个Omega，这半个月他们很少打照面，赵锦辛基本上很难看见那个房间的门打开，起初不是很在意，因为平常还能看见身边有他活动过的痕迹，比如喝掉一半的热水，还未干的毛巾之类的，但最近几天的时间，赵锦辛越来越看不见这些痕迹了。
赵锦辛不自觉看向紧闭的门，这么冷的天气，躲在屋子里也很正常，但是，赵锦辛忍不住想，他是一个Omega，抗寒能力比不得Alpha，自己都这么难忍，那他会是什么状态。
当他走到门口，赵锦辛还在自我强调，这不是多管闲事，不是担心，只是好奇，一个Omega怎么度过这种极端天气。赵锦辛做好心理准备，重重地敲响，然后等着回应。
好几次没有动静，赵锦辛有点不耐烦，对着门喊了几声，稍微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，过一会儿又没了声音。
“不开门的话，我自己进来了。”赵锦辛摸上门把，也没锁门，这本也是自己家，有了这种认知，他便没了顾虑，打开门自己走了进去。
“Lambert？”赵锦辛勉强这样称呼他，看见人还窝在床上，不自觉松了口气，嘴上继续不客气，“我哥不在，就一直躲在房间里，你很怕我吗？”
赵锦辛听见对方绵软的呼吸声，忍不住靠近，他低头看以为人睡着了，乱糟糟的头发盖住一部分脸，但还是可以看见泛红的皮肤，还能闻到信息素的味道，只不过那味道有种腐烂的气息，香得不正常。
赵锦辛发觉盖在被子底下的肩膀有轻微的颤抖，他把人翻过面，才完全看清他通红的皮肤和颤抖的身体。
“你生病了？”赵锦辛拿手触碰他的额头，果然很烫，信息素的味道也猛地变得呛鼻，不过幸好自己度过信息素不那么敏感，而且这个味道也并没有掺杂太多情欲。
赵锦辛毫不意外地触碰到一具冰冷的身体，多半是撑了很久，身体到了极限，现在才意识模糊，赵锦辛把人扶起来，试图叫醒他，“睡够了就起来吧，这么冷再睡下去会冻死的。”
黎朔身体已经冷僵了，稍微有一点温度都觉得舒服好多，他自己睁不开眼睛，实在太冷了，他什么力气都使不出来，只能断断续续听到一点声音。
赵锦辛叫不醒黎朔，手触碰到黎朔的身体的地方也变得冰冷，他怕人再这样下去真的会死，就算不是真的Lambert，他也没有打算让人冻死在这里。赵锦辛先把人放下，去浴室放了热水，最直接地把人放进热水里泡着，放进浴缸之前他还犹豫要不要帮人脱掉睡衣，纠结下来还是大方给人脱了衣服，并告诉自己他绝对没有其他想法。
换了好几次水，黎朔身体才慢慢升温，水汽爬满了浴室，赵锦辛靠在一边，想等人自己醒过来，但是紧等慢等也见人睁开眼睛，无奈又只能自己把人捞起擦干，还替人穿上衣服，放回被窝。
黎朔泡了热水舒服了好多，却还是抵不住寒冷，他慢慢清醒了一些，看见有人站在他床边，以为是Leon。
“为什么……这么冷……”黎朔冷得说不清话，努力把自己缩成一团。
赵锦辛看他醒了，凑过去，刚好看见黎朔睁开眼睛，嘴巴轻轻嗫嚅着，“好冷……可以不可以让我回O区……我不想假装是……Lambert……不想看见……赵锦辛……”
“你说什么？”赵锦辛抓住黎朔的肩膀，他刚才清楚听到他说自己的名字，还有Lambert。
赵锦辛想听的时候，黎朔已经不说了，他还是冷，冷到五脏六腑都结成了冰块，忍不住颤抖，然后往有热源的地方钻。
赵锦辛没来得及推开黎朔贴过来的身体，黎朔毛茸茸的头发蹭着他的脖子，双手也不安地抓着自己后背的衣服，这人很瘦，全身也没几块肉，力气很大，死死抓着自己不放。
“够了吗？”赵锦辛觉得对方把自己当成了暖水袋，还是已经醒了故意捉弄自己，想把自己的温度转移跑，然后冻死自己。
黎朔确实不清醒，只觉得身边有温度很舒服才往上靠，他快要冻死了，根本没想那么多，只想快点暖和起来，让自己的身体不那么难受。
“你是谁？”
“黎朔……”
赵锦辛只是随便问问，他没想过对方会回答。
赵锦辛冷不丁僵了一下，黎朔，他总觉得自己听过这个名字，还是类似既视感，他对新产生的事物产生了虚假的熟悉感。
黎朔身体有在慢慢回温，他双手抓着赵锦辛腰部两侧的衣物，下巴抵在他颈窝的位置。黎朔骨架不算小的，虽然人瘦了点，窝在赵锦辛胸口也是很大一只，就算意识不清醒，手劲还很大，扒着他的衣服，赵锦辛感觉自己肩膀漏风。
阿嚏！赵锦辛猛地一个喷嚏，他都要怀疑是不是黎朔传染了，天气这么冷，被子全让黎朔一个人裹走了，赵锦辛一想，心里不平衡，托着黎朔的腰把人一挤，自己半个身子钻进被窝，身体挤到了床上，又把黎朔的双手从自己的腰间扒下来摆在他胸前，把被子的空隙整理好，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。
黎朔安静下来也挺乖的，赵锦辛觉得，比起平常摸不透，还是迷迷糊糊的样子更讨喜，赵锦辛奇怪自己有这种理所当然的感觉，明明是和Lambert一样的脸，他却有别样的感情。
低头看黎朔的头顶，赵锦辛第一次觉得真的困了，睡意朦胧中，他好像看见黎朔对他笑了，好奇怪，又像是哭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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